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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六周目(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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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六周目(26)

說實話, 這會兒在鳳凰鎮見到蔣元,這種感覺還是蠻新奇的。

半年不見,當初的少年也又躥了一個個頭。

像是新抽的柳條。

一身銀鼠皮大氅, 走在蔣唯身邊,少年的臉仍然還有稚嫩生氣, 可看起來倒是比半年前見的陽光多了些變化, 這種變化配上他精致美麗的面容, 更顯得神秘高貴。只是那眼角眉梢處藏著些情緒,“嫂嫂。”

少年雙袖擡起, 向她作揖。

“小叔,都是一家人, 就莫要客氣了。”清池一身常服,嫁後也梳得是婦人髻, 由於常常待在室內的緣故, 她穿得較隨意, 也就是蔣元過來,才又在外面多披了一件, 慵懶得緊。

她眉開眼笑, 先是瞧了瞧蔣唯, 蔣唯亦是溫柔地瞧著她。

清池的視線很快又繼續轉到了蔣元身上,“左右不妨現在這兒坐坐,廚房那邊已經在準備飯菜, 除了你們喜歡吃的盛京菜, 另外還叫了幾道當地的菜肴,小叔也正好嘗嘗新鮮。”

“嫂嫂愛惜, 正是元兒的福氣。”蔣元很客氣地說著。

“來,都坐。”清池道。

般般這邊已經過來給蔣元解下大氅, 卻發現這位二公子那雙漂亮的眼睛正盯著小姐。

般般收起大氅,目不多視,就當什麽也沒看見。

清池笑著接過了蔣唯的大氅,然後遞給了小薇,蔣唯眉眼繾綣,作為已經相處過半年的夫妻,自然也是獨有默契所在。

清池伴著蔣唯,走到火爐邊,蔣唯要稍微落後一點,雙眸裏映著他們夫妻的身影,仿佛也映著一邊火爐裏正燒得通紅的炭火。

啪嗒——

是板栗被烤熟了,殼子炸響。

蔣唯已經坐下,看見來得慢了些的蔣元,便道:“唯兒,坐。”

“且喝杯熱茶。”清池並未坐下,芙蓉般的俏臉上也帶著淺淺笑意,只是對著他們說道。也並沒有讓般般來倒茶,而是自己擡袖正要從風爐上去取那沸騰的水泡茶,卻另有一只修長秀挺的手率先一步取過了它。

蔣唯含笑望著她,語氣輕柔:“我來吧,今兒元兒好不容易來一趟,也該我這個做哥哥的,多招待著點。”

清池就收回了手,讓般般把一應茶葉等物都送到了蔣唯那邊。

“哥哥的茶,我的確也是很久沒嘗過了,”蔣元說。

清池分了些熟透了的板栗到蔣元手邊,“你哥哥泡茶也要些時間呢,元兒,不如嘗嘗這個。之前我進山裏打……”

一時急嘴,說了不該說的話,在蔣唯無奈的眸色,蔣元詫異的神情裏,她也是笑彎了眉眼,一只手輕捂著唇瓣,接著道:“這板栗是極好的,打白露以後,就放在地窖裏,可甜了呢。你愛吃甜,這個必然好。”

一邊正在泡茶的蔣唯也是道:“你嫂嫂就愛搗弄這些玩意兒,不過比起外面的,倒是更加香甜。”

清池嗔他:“你還不許了?”

“哪敢,夫人盡管做自己喜歡的,其餘事自有為夫在。”他們夫妻倆一時眉眼相對,無端地就連火爐邊暖和的氣氛都漸暧昧了些。

“看到哥哥嫂嫂這般的恩愛,爹和娘親也該放心了。”蔣唯指尖落在了那還燙熱的,發著焦甜香氣的板栗上,少年笑出甜潤的酒窩,仿佛也對眼前這一幕並沒有什麽感覺。

“你看,就連小叔都取笑我們了。”清池悠悠地說著,剝了一個板栗,自己倒沒有吃,順手遞到了蔣唯嘴邊。正欲說話的蔣唯,被她這一收買,只先噙著吃下,然後把泡好的茶水預先給清池到了一杯,茶霧氤氳裏,他們夫妻之間柔和的眉眼仿佛也相似。

不由地叫蔣元想起了三個字:夫妻相。

可就在這三個字在他腦袋裏冒出來的時候,手底捏著的板栗,那不算堅硬的外殼都碎在了內家功夫的勁道裏。

板栗肉完好無缺,還泛著香甜的氣味。

他的大哥,向他手邊的茶盞註入清澈的熱流,很快茶香四溢。他雖然內斂了情緒,可那心花怒放的樣子,還是蔣元能夠察覺得出來。

呵呵,可他的心情是一點也不好呢。

蔣唯分茶過後,望向弟弟的神情也更加柔和,“元兒,嘗嘗看,也不知道你許久沒喝了,還是不是那個味道。”

作為世家公子的蔣唯,於茶道上也是很有講究,泡得一手好茶,絲毫不遜於很多以茶道為生的茶博士。

泡的是西塘縣本地的天目青頂,又名雲霧茶,采自西塘斜峰的本地名茶。

也是春茶綠茶。

就是蔣元這樣喝慣了大紅袍,專門揀些珍稀貨色喝的俏舌頭,皺眉喝了一口,“……還可以。”

“看我說的吧,小叔他可喝不慣這些茶。”清池向蔣唯打趣地說,“你還給榮安王殿下寄了這茶,也不知道他喝不喝得慣?”

清池做思考狀。

蔣元在聽到榮安王這些字眼,眼瞳略微縮了一下,很快也是反應過來,眼角略彎上彎,有些甜蜜的感覺,“嫂嫂可真是的,這小春的天目青頂本來就難得,若是今上願意嘗個新鮮,做貢茶也當得,我嘗著還好。”

他睫羽微動,對榮安王的反應這麽大。

清池嘴角微翹,喝了一口茶,也是,蔣元這樣的小瘋子每世都能被周無缺收服,在她和蔣唯婚後,他們之間有了聯系,不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你嫂嫂開的玩笑。”蔣唯笑著說。

他順手剝了板栗肉,放在她手邊的天青薄碟裏。

夫妻倆的默契、親密無間,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見。

盡管來之前就已經料到的情況,可是眼下真的看到了,心裏深處就無法自持地湧現出了一股微妙的感覺,甚至就連對大哥這樣的親眷,也是克制不住地湧上一股破壞欲。

可當清池問起盛京裏近來發生的事情,說自己一直在此地,為鄉氣所染,趕不上時髦,那笑著說的模樣,眉眼清婉風流,可一點也不見為此感覺到遺憾。

蔣唯能夠收到邸報,但往往到的時候,就已經有三月之隔。

夫妻倆都對這個話題十足的感興趣,而蔣元自然也是要滿足他們。

窗外雪簌簌地落著,漸漸地天色已暮,竹枝上的竹葉也跟著風雪簌簌而落,發出一陣不堪摧折之聲。

用過晚膳後,蔣唯和蔣元去書房說話,自然今日蔣元也是要留宿的。

縣衙的院落,一共兩重,並不大,起碼對於清池和蔣唯這樣住慣了盛京裏的伯爵府、國公府貴女世子來說,是有些狹窄了。當然,如今這縣衙後院裏,正經的主子也就他們夫妻倆,把待客的西廂房留給蔣元,也是可以的。

陪同蔣元一起過來婢女扈從也安排在了兩側的耳房裏,這會兒就已經在收拾了。

蔣元受寵,況且他的另外一個身份可不簡單,本就是皇子,即便是私生的,可後來能被今上認回,本來也就意味著他也是一直註視著的。

身邊怎麽可能沒有奇人異士。

清池去西廂房裏看過一遍,算是盡了嫂嫂的職責,便提著燈回正房。

小薇打著一把竹骨傘,短短地繞了兩道,傘面上就已經覆蓋上了淺淺一層的薄雪。

“小姐,今晚的雪真的是大,在這樣繼續下著,鳳凰河怕是都要結上冰疙瘩!”她一邊呵氣,一邊道。

“應該吧。”清池想了想,漫不經心地說著:“可惜這裏的雪再怎麽下,也凍不到一尺,冰嬉之戲是別想了。”

“小姐,這可是江南啊!”小薇說,“據說今年也是最冷的一個冬天了。”

清池望著這一地霜白,一時也是無言。

兩人這會兒正好繞了出去,前邊的垂花門卻有一道身影走了過來,手裏提著的燈籠斜照出些許的光芒,在飄落的雪裏,隱約地也認出了是少年。

“嫂嫂。”蔣元人已經走了過來,他身上披著大氅,沒有攜傘,飄落的雪漫撒在他發間衣上,精致漂亮的臉在夜色雪光裏凍得有些微白,睫羽上仿佛也有融化的雪花。

清池驚訝地道:“怎地一個人過來了,不叫奴仆給你撐傘,今夜雪大,莫要凍著。”

小薇手邊閑著的一把傘遞給了蔣元,蔣元卻沒有接,反而是無所謂地笑:“叫嫂嫂擔心了,方才和哥哥說過話,哥哥也是叫人領路,可這兒也就這麽大,哪裏還需要人引路。我一路看著紅茶花過來,也就到了。”

“這兒還有些距離,可還是別推遲了。”清池語重心長地道。

她轉身從小薇手裏拿過那把傘,一只手提著燈照耀,兜帽下芙蓉花面嬌,眉眼昳麗,輕呵之間,氣霧淺淺,臉頰薄紅,也是接觸到這冷氣凍的。

蔣元低頭望著她,手指攥住,攥得緊緊,撐了起來。

“嫂嫂愛惜,元兒……怎能不接下這番心意。”他靡甜的聲線有些低啞,進入了變聲期,在她的面前有些刻意地壓著自己的嗓音。

少年這點心思,清池當然是沒有發現的。

她也不願意和他有太多的牽扯,臉上越發笑意款款:“外面天氣冷,早早回去吧。”

完全不給蔣元敘舊的機會。

蔣元手裏撐著傘,那雙漂亮的眼睛望著她,神情有些微妙,好在夜色裏,這種扭曲的神色也被掩飾得幾乎看不見。

“那元兒就不送嫂嫂了。”

清池頷首,小薇掩送著她一起往垂花門走去,背後那少年忽然輕咳了一聲,在夜雪簌簌聲音裏,這一聲輕咳也像是不耐寒意。

怎麽可能,這小變態可是習武之人,內力高超,便是只穿春衫在這樣的冷天也不會凍著。

唯一的解釋,那就是他在裝。

心裏雖然是這樣想著,可是清池也並沒有停下腳步,可也在這時,身後那少年忽而道:“池姐姐,半年未見,你變了好多。”

小薇一臉懵,跟著清池一起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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